《刺杀小说家》刺客休走!

来源:北京青年报 | 作者:蔡辉 | 时间:2021-02-26

“报杀父之仇”为何变成父爱神话

于是,在小说版《刺杀小说家》中,双雪涛采取了一个非常村上春树的进入方式——为了凑钱去北极,看北极熊,作为昔日的银行职员的“我”去应聘特殊情况处理师(其实就是杀手),在被接待的律师尊为“前台金融家”(就是银行柜员)后,稀里糊涂地接受了任务。

双雪涛用那么长的篇幅去写那个无聊的应聘过程,是在反讽现代人故作理性的无聊,他用这种方式,将读者带入极具真实感的荒诞氛围中。毕竟,大多数现代人都经历过这种无聊的过程——上学时,老师说好好学习就会拥有美好的未来;工作后,部门领导说努力就能多赚钱,成为成功者;终于负责一个部门了,老板说只要业绩好,可以给股份……从结果看,大多数人度过的依然是普通人生,但人人都觉得自己算“中等偏上”。

在小说中,“杀小说家”与“复仇”是两个平行故事,都不以真实取胜。双雪涛的真实目的,是在用小说来探索一种可能:重建《干将与莫邪》与当代人的关联。

作为被分笼饲养的新人类,我们是否还有被《干将与莫邪》打动的可能?我们是否还能从自己的文化根脉中,获得滋养?

于是,“报杀父之仇”的母题被淡化了,双雪涛将它改写成父爱神话。红衣人消灭赤发鬼,是为寻找失去的女儿小橘子,至于久藏(相当于《铸剑》中的眉间尺)的心中,其实对赤发鬼并无太多仇恨,只因发着恶臭的、濒死的母亲的嘱托,使他不得不去复仇。这个“红衣人”并不陌生,在鲁迅的《铸剑》中是以“黑衣人”的身份出场,隐喻着时代精神。

这是一部很难影视化的小说

早就听说《刺杀小说家》将影视化,却一直不太相信这是事实。毕竟,这种对世界运转底层逻辑的深入思考,该如何用影视语言来表达呢?

首先,影视语言需要故事,而故事本身就有反真实的一面。绝大多数人生不是故事,不具备严格意义上的发生、发展、高潮和结尾,生活由细节构成,很少是情节。人类试图“概括”与“拔高”生活,很可能是一种狂妄——用一套虚假的、无法实证的逻辑,将集体幻觉合法化。可问题是,影视毕竟是高度商业化的产物,不用故事这种歪曲生活的常用手段,它又能怎样去娱乐观众呢?

其次,奇幻的场景不易给观众以真实感。在原著中,有较多奇幻描写,但小说的画面感是为主题服务的,与影视的画面感有巨大隔阂,《爵迹》《九层妖塔》等奇幻电影的特效也很精心,却给观众留下“为奇幻而奇幻”之感。毕竟奇幻与现实之间有隔阂,只靠画面,说服力不足,影响了观众代入感。

其三,原著的目的不是讲故事,而是用故事来表达作者对后现代的认识,其内核非文字难以传达,而图像可传达的故事部分,在原著中不仅不完整,且缺乏逻辑性。在小说中,双雪涛采取了“小径分岔的花园”式写法,并不是依照“情节”的需要来结构,而是呈现出高度的开放性,人物行为、事件流向如此不确定,这种非典型、多元叙述恰好违反了戏剧所强调的统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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