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里的千万巨贪 检察院披露肖绍祥案细节

他是一个普通的公园管理者，却沦落为千万级巨贪；他疯狂敛财1000多万，却也不放过1万元“小财”；他家藏现金600余万元，却辩称是自己倒腾石头、开出租所得……

他就是北京动物园原副园长、陶然亭公园园长肖绍祥，12月19日，肖绍祥一审被审判处无期徒刑。

一封署名举报信

2011年12月26日，北京西城检察院反贪局接到了一封署名举报信，举报陶然亭公园园长肖绍祥擅自将公园部分场地、设施对外出租，从中盈利。由于是署名举报，反贪局将该线索进行了较高的评级，并随即指定承办人进行初查。

承办人介绍，接到任务后他们对举报信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并制定了初查方案，但随着调查的开展，他们发现举报内容虽然部分属实，却尚达不到刑事立案标准，同时承办人对被举报人的财产也进行了调查。承办人说，如果被举报人的财产状况也没有问题，那么针对这封举报信的初查就算结束了，而线索恰恰在这时浮出了水面。

承办人得知肖绍祥的儿子前不久刚刚买了一所房子，便针对支付房款的账户进行了仔细调查，在调查中，承办人发现肖绍祥的儿子用来支付买房款的账户有多笔大额现金存入，这让承办人产生了怀疑。按照常理，如果在银行中有大笔金钱来往时，一般使用直接转账或者汇款更为简便，没有必要通过现金方式支取再存入，而其之所以要通过这种更麻烦的方式，很有可能是要掩饰这些现金的来源。于是，承办人便针对这些存款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并对相关银行账目材料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最终在一笔近70万元的存款中发现了蛛丝马迹。于是承办人趁热打铁，找到了多名证人了解情况并继续向现金来源进一步追查。最终，承办人发现一共14笔资金均是从一家“北京石峰经营部”的对公账户中划出来的，然后几经转折才存到了肖绍祥儿子的账户中。看到这种情况，承办人猜测“石峰经营部”的这个账户很可能存在问题，于是找到了开户人邸安平。

然而，经过询问，邸安平证实“石峰经营部”确实是自己注册成立的，但其根本不知道该银行账户的开户情况，更不清楚账户内的资金往来，该账户实际上一直有肖绍祥个人控制。

经过详细的询问和调查取证后，承办人推翻了之前的假设，认为这笔钱并不是“石峰经营部”向肖绍祥的行贿款，而这个由肖绍祥控制的有多笔资金进出、流水金额4000多万元，定期存款1400万元的账户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于是，在2013年3月3日，北京西城检察院以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对肖绍祥立案侦查。

家藏600余万现金

侦查过程中，承办人又发现肖绍祥另有涉嫌贪污、受贿的犯罪事实，并得到了一个线索，在房山的某小区肖绍祥有一所房子，里面很可能存有与案件相关的重要证据。承办人遂在2013年6月先后两次来到该房子进行搜查，结果出人意料。

一个很普通的两居室，窗户和卧室的门都紧关着，阳台和客厅堆放着一些杂物，看样子这里长期没有人居住。线索到底是什么？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本以为搜查过程会很困难，却没想到异常顺利，当承办人推开一间卧室的门时，看到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家具，而都是名烟、名酒、山珍海味的礼品盒，这些盒子堆在一起接近一人高、像小山一样。当承办人对这些礼品盒进行检查的时候，赫然发现堆放在最下面的几个盒子里居然满满装的都是现金。随后，承办人又在客厅、阳台等等地方也分别找到了数个装有现金的袋子，当把这些现金汇总到一起时，经过清点发现共有现金600万余元。除了现金，侦查人员还在发现了价值数十万元的存单、存折、股权证书等。

针对房子里搜查出来的如此巨额的现金，在承办人对肖绍祥进行讯问时，其百般抵赖，先是辩解这些现金是有人找自己帮着买房的钱，而当问及是帮谁买房时，肖绍祥又辩解说那些现金都是自己的。当问到现金的来源，肖绍祥先说不清楚，后来又改口说是自己倒腾石头、钢材等生意自己挣的钱，但问到和谁进行的生意时肖绍祥却又回答不上来，反而说是自己下班后开黑车拉活挣来的。直到讯问即将结束，肖绍祥看完笔录准备签字时，又突然改口说钱时自己和一个朋友俩人的，但具体里面有多少是自己的依然不能说清。

肖绍祥的辩解如此无力，承办人深信在这背后一定隐藏的复杂的犯罪活动，随即展开了更深一步的侦查工作，一起起犯罪事实便如此的被还原了出来。

虚开发票贪巨款

2011年6月，陶然亭公园决定对休息游廊进行施工，于是便与与玉润装饰中心签订了工程施工合同，工程预算造价45万元。签订合同后，时任陶然亭公园园长的肖绍祥指示基建处在7月份先预付了20余万元工程款，后又在8月底付了15万工程进度款，而玉润也相应开具了两张金额为20余万和15万元的发票。

随着工程的进展，该休息游廊工程结算审核金额最终调整为70余万元，但根据肖绍祥的意见，整个休息游廊工程总共给玉润68万，即还差30多万元工程尾款，加上此前另一项改造工程的尾款10余万元，陶然亭公园开具了一张40余万元的支票给了玉润。正常而言，玉润也应该相应的出具一张40余万元的发票，但是肖绍祥却要求对方按照游廊工程的审核金额70余万元开具了发票，并又让公园财务开出了一张近30万元的支票交给自己，对于这笔款项的用途，肖绍祥没有说明。

也就是说，按照肖绍祥的指示，陶然亭公园财务先后开出4张分别为20余万元、15万元、40余万元、近30万元的支票，并要求玉润分别开具了20余万元、15万元、70余万元的发票。而实际上，休息游廊工程加上此前的改造工程，工程款只需要前三张支票便已支付完成，而其最后一张近30万元的支票则被肖绍祥入到自己控制的“石峰经营部”账户内据为己有了。

北京西城检察院侦查人员在调取陶然亭公园凭证账时发现，被肖绍祥据为己有的30万余元的支票，和结算工程尾款的40余万元，恰恰是用玉润最后应肖绍祥要求开具的70余万发票进行的平账，而也正是由于有对应的发票进行平账，肖绍祥才得以屡次贪污而未被发现。

返还工程款捞千万

2006至2008年间，肖绍祥时任北京动物园副园长，主管基建工作，在这三年时间里，动物园进行了六项招投标工程，肖绍祥抓住这些机会，以要求中标单位给动物园返还工程款的方式，先后贪污1000多万元。

按照正常的程序，动物园跟中标公司签订施工合同后，根据合同约定，以预付款和进度款的方式分几笔打给中标单位，工程完成并验收以后，动物园会对工程的工程款进行审核，多退少补。而具体施工，一般来说应该由中标公司自己施工，经动物园同意也可以将工程分包，中标公司自己决定如何分包以及如何跟分包施工单位结算工程款，动物园跟分包方没有任何关系。

但在动物园2006至2008年六个招投标项目中，虽经过正常的招投标程序，却并没有进行正常的施工和工程款结算。因为根据肖绍祥的安排，其没有让中标单位参与施工或者并没有让中标单位全部施工，而是自己安排了中标单位以外的其他单位进行的施工，中标单位将工程款的其中一部分返给动物园后，基建科的工作人员按照肖绍祥的指示给实际施工的单位结算工程款。

例如，在2008年兽舍改造项目中，中标单位荣华装饰公司共收到动物园工程款约400余万元，并给动物园开具了相应数额发票。但是中标单位荣华装饰公司没有参与该项工程任何施工，只是根据肖绍祥授意收取了一定比例的管理费，并在收到400余万元工程款后返给动物园5笔工程款支票，共计330万余元。肖绍祥收到这5笔支票后，却没有支付动物园的工程款，而是全部入到了“石峰经营部”银行账户中。

支票肖绍祥虽然自己收下了，但工程总要继续，工程款总要支付，实际支付工程款的钱又是从哪里出的呢？承办人经过调查得知，原来动物园有一部分自留资金，按照正常程序，工程款支付应首先使用上级单位根据中标情况对该工程的拨款，如果最终该拨款不足以完全支付工程款，则动物园可以动用自留资金。但是在这几项工程中，由于拨款已经被肖绍祥截留，因此余下的工程款便都是在肖绍祥的授意下用自留资金支付的。

涉案金额2000余万引深思

肖绍祥的很多犯罪事实之间都没有关系，而且其贪污不论多少，只要有机会便一定不会放过，比如2012年6月，肖绍祥以风筝节给职工发奖金为由用虚假发票从陶然亭公园领取了近6万元支票，而给职工发奖金只用了不到5万元，剩下1万多元则收入自己囊中。

承办人说，据肖绍祥的同事介绍，肖绍祥为人性格内向，但在园林业资历甚高，又精通业务，因此工作中一向说一不二，需要下属做事时，仅仅是直接授意下属去怎么做，从来不作任何解释，而这些人也早已习惯了肖绍祥的行事风格，向来不多问。因此当承办人来了解取证时，得到的信息极为零碎，这些犯罪事实也非常零散、表面上的关联度不大。如果把整个案件比作一副拼图，那么每一笔犯罪事实都是其中的一块，而调查过程就是把这些杂乱无章的拼图复原，调查难度可想而知。

这幅“拼图”一拼就是一年。最终，承办人认定肖绍祥贪污1000多万元，受贿10万元，个人占有的财产扣除合法收入、贪污、受贿认定数额外，超过部分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近900万元，也就是说，肖绍祥一案总的涉案金额超过2000万。

在这样一起大案中，如果让我们进行思考，最重要的两个关键词就是“工程领域”和“主管”。

工程领域一直是不法分子眼中的“肥差”，从招投标到具体施工，每个环节都充满了灰色地带，如果没有严格的规范保障，没有完善的监督机制，可以说留给权力人了一片很大的真空地带。

而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作为单位某一领域的主管，常常对分管事务有绝对的决定权，对下面一言九鼎、不容置疑，对一把手也全凭自己单方面汇报，同样使其权力的运行难受控制。

如何对工程领域和主管领导腐败这两大顽疾进行有效的治理，是一个常说常新的话题，加大制度监管、权力监督是我们经常提到的，但是如何把其真正细化、落实才是根本。人民网记者李婧

(文中除肖绍祥外，人物、公司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