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苏州4月16日电 独家专访王霜：跨过那道坎

新华社记者牛梦彤、何磊静、梅元龙

13日傍晚，就在中国女足获得东京奥运会门票的半小时后，球场热闹散去，更衣室内喧闹依旧，只有王霜，瘫倒在两张对放的椅子间，一言不发。

这位26岁的女将刚结束了一场苦战，几乎是拼尽了自己的“最后一格电量”，通过一次助攻和一记禁区外远射，助中国队在颓势之下逆风翻盘。

次日，王霜在太湖足球运动中心接受了新华社记者独家专访。

我们顶得住

当中国队上半场0：2落后于韩国队时，所有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团。看台上，万人唱起了国歌，很多球迷还高呼着王霜的名字，“当时心里面有一点点颤抖，但是听到他们在身后喊我，又一下充满了力量。”

“开始确实有点放不开，拼不出来的感觉。”王霜坦言，主场作战，队伍的表现保守了些，但正是绝境让她意识到过去备战的苦与难，绝不能被辜负。

场上形势没有给中国队再留退路，却开启了决定姑娘们命运的窗口。因为这支国家队，早就做好了打一场持久战的充分准备。130多天的集训，每日两练，每三天休息半天，循环往复，从未间断。哪怕刚从韩国凯旋，短短两个小时休整后她们又一头扎进了球场。

王霜回忆，教练组曾有意让队伍在内部对抗赛中打满120分钟，结果一直踢到了150分钟，跑动距离最高达到了17000米。“当时我感觉快要瘫在场上，攻防已经快执行不下去了，贾导觉得再继续下去，队员可能会受伤，才吹停了比赛。”

“所以我们真的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相比于集训两周的韩国队，王霜不服，“没有吃过苦就想拿到成绩，这是不公平的。”

“最苦最难的日子都已经熬过来了，0：2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为什么我们还不敢去拼、不敢去打出我们平时练的东西？”王霜在中场休息时的内心涌动，正映射出整支队伍的波澜。

姑娘们的心态，也在再次迈入球场时悄悄起了变化。

也许旁人眼中，半场后的局势已难以挽回，但王霜心里清楚：“外界并不知道，真正的中国队，我们是可以顶的。”

大家都是英雄

终场哨起，整场欢腾，拥抱和赞美涌向这位武汉姑娘，面对队友们高呼的“英雄”称号，王霜却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回应：“大家都是英雄！”

唐佳丽的门前救险，娄佳惠后卫上抢，彭诗梦临危救球，王珊珊助力回防……王霜向记者一一细数起队伍里每个人在这场比赛中的功劳，就连未能上场的“主心骨”队长吴海燕也不忘提及。

“海燕在每一天的训练和生活中都不断给我们加油打气，让我们相信自己，始终用饱满的情绪在感染我们。”

看到赛后关于自己铺天盖地的报道，王霜越发觉得整个团队才更值得被关注，“很感谢我能够在这个团队当中，拥有这么棒的教练组，给我们带来了自信和不服输的劲儿。”

“这都是大家一起拼出来的结果，而不是单靠某一个人。”这时，王霜微微皱起了眉，略显严肃，“我觉得我们球队每一个人都是球星，缺少任何一个人，我们都不可能翻盘进东京奥运会。”

采访快到尾声时，王霜又再次强调，是所有人一起，把这个坎跨了过来。

跨过自己

“霜，你做到了。”

吴海燕在比赛结束后一个箭步冲上抱住了她，俩人泪眼婆娑。“当时确实是很感动，因为这两年来经历过很多质疑，作为队长的她，能够明白我的心情。”

2019年对于王霜来说，是双重压力下远离“快乐足球”的一段时光，一方面法国世界杯上的表现欠佳，另一方面与巴黎圣日耳曼女足解约，回国踢女超，曾经被寄予厚望的亚洲足球小姐，一度陷入了很多误解和流言。

“当时世界杯上声音不断，自己的水平也没有得到体现；在巴黎俱乐部的时候，没有很好地融进队伍，身体条件也跟不上。但那时外界对我的期望又太高了，所以觉得特别难过，感觉这不是我想要的‘快乐足球’。”

回国后的她，需要有个能够证明自己的大赛，可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导致武汉封城，让当时回到武汉的她，遗憾错失良机。

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前往澳大利亚参加奥预赛，王霜忧心如焚，“着急，害怕自己准备得这么好，却没机会了，当时太焦虑了。”

而当苏州奥体中心的大屏幕将中韩比分定格在2：2的时候，她暌违近两年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在感谢完球迷后，王霜第一个冲向了主教练贾秀全，激动、欢喜、感激……五味杂陈全揉进了一个冲撞般的拥抱中，“我想来还有点后怕，担心会不会伤到了他的腰。”

“因为贾导最明白这两年来我经历了什么，一直不断激励鞭策着我，给我自信，带着我慢慢从低谷走出来。”在王霜看来，主教练贾秀全就如同父亲一般，那严厉的眼神之下对她倾注了太多心血。

比起以前的焦虑和郁结，王霜用“踏实”形容现在的心态，“回到队伍里，每天能够看到自己的进步，自己的努力，就觉得很满足，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