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猝逝震惊了联合国 记者追忆俄罗斯“外交男神”

新华网纽约2月22日电（记者倪红梅 史霄萌白洁）当地时间2月20日，纽约传出一则“震动”联合国的消息，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维塔利·丘尔金在工作中猝然离世。

这是2014年3月27日在纽约联合国总部拍摄的丘尔金的资料照片。（新华社/美联）

他是驻联合国的各国代表和媒体记者最忌惮也最敬重的一位重要角色，人称“联合国外交官中的男神”。

21日，就是他65岁生日。从原苏联时期到俄罗斯时代，他将自己40多年职业生涯献给了祖国的外交事业。自2006年至今，他是联合国安理会中任职超过十载的“常青树”。

童年时，他曾是一名童星，参演过多部电影，还扮演过原苏联电影中列宁身边的男孩。

青年时，他毕业于堪称“俄罗斯外交官摇篮”的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后成长为原苏联和俄罗斯新一代外交官的典范。

34岁时，丘尔金首战成名，走进西方媒体的视线。以原苏联大使馆二秘的身份，他一人走进了国会山，就“切尔诺贝利”事件在听证会上接受一众美国议员的质询。

当时，美国媒体就为之折服，对他给出高度评价，“英语流利、熟谙其祖国的政治和历史、辩才高超”，谈吐“有礼有节”，对美国议员的反击“有时尖锐、有时攻击力强，但绝不傲慢无礼”。

离世噩耗传来，不仅俄罗斯总统普京、联合国现任秘书长古特雷斯和前任秘书长潘基文以及外交舞台上一众昔日对手纷纷追悼，曾与丘尔金台下“过招”的媒体记者也追忆起这位战斗民族的“外交男神”。

【目送“常青树”走进历史】

讲述人：新华社驻联合国记者倪红梅

2月20日，在联合国总部例行的发布会上，一个记者在提问时说起，“很不幸，有个突发新闻，丘尔金去世了……”旋即引来台上台下一片震惊的“啊”声。

2月20日，在位于纽约的联合国总部，出席联大会议的与会者为丘尔金默哀。（新华社记者李木子摄）

正在观看发布会直播的我和同事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他明明看起来还那么健健康康、风度翩翩，还被我们戏称为“联合国外交官中的男神”，竟如此骤然离开了……

各国驻联合国代表一般几年一轮换，安理会有一张印有15个理事国代表的头像的资料，每隔一阵就要更新。而任职10年的丘尔金俨然安理会中的常青树。他气场强大，讲话有理有据，在维护俄罗斯国家利益上不让分毫。

安理会会议上时常出现西方对俄罗斯“群起而攻”的场面，用词不乏尖酸刻薄之语，而端坐在“俄罗斯”牌子后面的丘尔金总是淡定聆听，轮到自己发言时就有理有据针锋相对，一一刺中对方软肋，一夫当关却丝毫不落下风。

俄罗斯外交部2月20日说，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丘尔金当天在美国纽约猝死。图为丘尔金在联合国总部。（新华社记者李木子摄）

应对媒体也是丘尔金的强项。无论在担任安理会轮值主席时代表安理会发言，还是仅作为俄方代表，他在媒体面前总能游刃有余，从不回避问题或支支吾吾。记者提问过长时，丘尔金还会截断问题，直接作答。

对很多记者来说，他应该说是一个有“震慑力”的外交官。与此同时，他的从不讳言也让记者们总能得到些可写的东西，对俄罗斯外交也有裨益。

2016年10月6日，在美国纽约联合国总部，安理会当月轮值主席、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丘尔金向媒体通报结果。（新华社记者李木子摄）

作为安理会各国代表中的“元老级人物”，丘尔金在一些“历史时刻”的经典亮相，令人觉得恰如其分。

去年10月，在联合国时隔10年任命新秘书长之际，丘尔金以安理会当月轮值主席的身份一次次出现在历道任命程序的历史性画面中。

特别是10月5日，丘尔金在安理会一轮意向性投票后出现在媒体面前，随后出现了鲜见一幕——安理会15个理事国代表都站在媒体面前，由丘尔金宣布了安理会决定提名古特雷斯的最终意向。

【这个男神有点冷？】

讲述人：新华社驻联合国记者史霄萌

提起丘尔金，第一印象就是外交舞台上的“冷面男神”，擅长与西方打嘴仗。其中，最抢眼的就是以“超长待机”的姿态与先后多任美国代表唇枪舌剑。

记得一次安理会叙利亚问题公开会议上，时任美国驻联合国大使萨蔓莎·鲍尔一派言之凿凿地指责俄罗斯支持叙利亚政府的空袭是“滥杀无辜”。

丘尔金稍后发言时一一驳回，还回敬道：“美国代表的演讲给我的感觉好奇怪。就好像她自己是特蕾莎修女一样。拜托，别忘了自己代表的是什么国家。拜托，别忘了你的国家干过些什么。”

这是2016年10月13日丘尔金在位于纽约的联合国总部参加会议的资料照片。（新华社记者李木子摄）

然而，外交官的职责就是维护自己国家的利益，丘尔金在外交舞台上的“冷”体现在不可动摇的立场和强大的专业素质上，反而赢得对手的敬重。

丘尔金猝然离世的消息传开时，我刷着推特，却看到许多条怀念推文中有一条就来自鲍尔。她写道：对丘尔金去世深感悲痛，他是一名“外交大师”, 是一个非常关心他人的人，并“竭尽他所能弥合美俄的差异 ”。

我本人也在正面接触中体会过这位男神的“温度”。

第一次接触，还是我初来联合国时。那天，安理会就某个议题举行闭门会议，记者们在媒体区苦等外交官出来表态。我和美联社女记者Cara站在人不多的侧门处，正巧撞上匆匆走出来的丘尔金。我们立即按下手机的录音键追问他的表态来挖新闻，结果他朝我们的方向撇了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连点外交辞令或“不予置评”都不给，感觉这个男神的确有点“冷”。

后来我渐渐发现，丘尔金应对媒体的风格就是如此：无可奉告的事绝不废话，对尖锐的问题态度强硬，自带战斗民族的霸气光环。

即便如此，也没有浇熄联合国记者对他“追捧”的热情。有丘尔金的发布会，总是座无虚席。周围一些西方媒体同行也表示，我们也许不喜欢他的观点，但我们喜欢他这个人。

　　史霄萌与丘尔金合影。（由记者本人提供）

一次联合国晚宴活动上，我倒是体会到了“冷面男神”的另一面。眼看他走过来，我便鼓起勇气求合影，孰料他竟欣然答应。看着镜头摆pose时，他还一边碎碎念地“卖萌”：“啊！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超级模特一样。”

当时，我的内心戏是：我可能和一个假的丘尔金合了张影。

【难以替代的俄罗斯干将】

讲述人：前新华社驻联合国记者白洁

对于常驻联合国的记者来说，丘尔金的名字如雷贯耳。他在这一位置上任职已超过十年。

因为他出众的外交才华，加上俄罗斯现任外长拉夫罗夫在就任外长前就曾担任过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且长达十年之久，作为吃瓜群众的我，曾一度以为丘尔金会接拉夫罗夫的班。

丘尔金满头银发、风度翩翩、气场强大、口才极好，在安理会发言时总是坚定且自信，十分强势地捍卫本国利益。

据媒体统计，在丘尔金主持下，在涉叙利亚问题上，俄罗斯在安理会6次动用否决权。

2016年10月8日，在位于纽约的联合国总部，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丘尔金（前排中）对俄罗斯起草的涉及叙利亚问题的决议草案投赞成票。（新华社记者李木子摄）

但对记者，丘尔金还算比较友善。安理会会议厅外会有一个专供外交官们接受记者采访的stakeout区域，官员们在里面开会时，各国记者们就会云集在这个区域，等待“拷问”从里面出来的官员。

丘尔金一般会主动走到这个区域接受采访。遇到心情不错的时候，他还会跟记者逗几句：嘿，看看今天你们又给我准备了什么？

我第一次见识丘尔金面对记者是在2009年4月。当时我刚到联合国常驻不久，恰好赶上朝鲜发射卫星，安理会举行紧急会议。闭门会后，各国大使陆续出来，安理会当月轮值主席对记者说完后，其他几国代表也说了几句。

此时，丘尔金恰好从会议厅一边的通道往外走，有记者高喊：丘尔金大使！已经走出一半的丘尔金又绕回到stakeout区域，对记者调皮一笑：Lurking Churkin is coming! (潜伏的丘尔金来啦！)

丘尔金尽量满足记者提问——尽管很多问题看起来并不友好，甚至有挖坑之嫌。但他英语极为流利，反应十分敏捷。遇到“陷阱”时，作为资深外交官的深厚功力显露无疑。无论是把问题回抛给记者，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反正他总能机智地绕过去。

这是2016年10月13日丘尔金在位于纽约的联合国总部参加会议的资料照片。（新华社记者李木子摄）

据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团网站说，丘尔金猝然离世时还在办公室处理公务。

虽不知他具体正处理何事，但毫无疑问，对于仍在进行中的叙利亚问题谈判来说，俄罗斯在安理会折损了一员大将。

众所周知，外交官工作压力巨大，在联合国这种国际组织工作的外交官尤为如此，每时每刻都要在国际舞台上为捍卫本国利益据理力争。

斯人已去，唯有惋惜。（据新华社客户端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