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政治模式深层次的“基因缺陷”是什么?笔者看主要是今天西方民主制度运作中存在的三个预设:(1)人是理性的;(2)权利是绝对的;(3)程序是万能的。所谓“人是理性的”,也就是我们一些学者津津乐道的:人可以通过自己理性的思考,做出理性的选择,投下自己庄严的一票。迄今为止的社会经验和实践都证明:人可以是理性的,也可以是非理性的,甚至是极端非理性的。随着新媒体的崛起,人非理性的一面甚至更为强化了。不少政客就是充分利用人非理性的一面大打民粹牌,从而获得更多的选票和利益。 美国学者布莱恩·卡普兰不久前出版了一本专著,书名就是《理性选民的神话:为何民主制度选择不良政策》,点出了理性人假设的要害。他指出,正是由于“理性选民”的“偏见”,他们的选票才会被各种利益集团所利用,进而对经济造成损害。比方说,“理性选民”有喜欢高福利的“偏见”,政客就打“高福利”牌,结果西方国家一个接一个地陷入了高福利引发的债务危机。他认为民主频频失误的主要原因是选民“理性的胡闹”:多数美国的投票者对政治问题是无知的,他们固有的观点也是有问题的,因为自己的无知,就把选举搞砸了;因为自己的“偏见”,自己投出的票也带有“偏见”,自己国家的政策最终也带有“偏见”而走上歧途。他认为美国现在要做的是提高民主的“质”,而不是增加民主的“量”,并建议需要“有水准的选民”投票才能解决美国民主制度所面临的质量问题。当然,在大众民主几乎成为宗教的美国,卡普兰的建议只能是一种假设,基本没有操作性可言。 现在西方的政治制度安排基本上把选举国家领导人的任务,每四年或五年一次,交给了选民,而集体意义上的选民和个人一样,都有先天的局限和缺陷,特别是受制于个人的眼界和利益局限,往往无法看到自己社会整体和长远的利益。选民非理性选择的主要表现是民粹主义的泛滥。政客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和作秀的能力,就可以迎合大众的短视和局部利益。相比之下,“中国模式”中群众路线的核心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就是既要了解民意,又要整合不同的民意并顾及社会整体和长远的利益,最后形成具有广泛共识的决策。从过去数十年的经验来看,中国的决策与西方相比,民粹主义成分总体上比西方少很多。 “绝对权利”的预设带来的问题也很多,特别是个人权利的过度膨胀和个人责任的严重退化。此外,各种绝对权利之间的矛盾无法解决。这么多的权利都是绝对的,不容妥协的,不能让度的。这样一来,权利之间互相排斥,小至家庭大至社会的凝聚力都大幅衰退。今天的美国社会就充斥着各种权利互相打架的严重问题:同性恋者的权利与反同性恋者的权利、支持堕胎者的权利与反对堕胎者的权利、信教者的权利与不信教者的权利、隐私权捍卫者与知情权捍卫者的权利都互不相让,互相冲突。“绝对权利”登峰造极带来的危机是美国今天最大的社会危机之一。随着权利的绝对化,传统的家庭结构已经基本解体,每个人都强调自己的权利和自由,而不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包括对亲人、对家人、对家庭的责任和义务。美国已经从“传统家庭”(一对夫妇加孩子)为主的社会转变成了今天的所谓“多元家庭”社会,即包括单亲、同性婚姻等等“家庭”状况构成的社会。1970年“传统家庭”还占美国家庭总数的40%,但到了2012年,“传统家庭”的比例已经跌到了19%。1965年,全美只有7%的孩子由未婚母亲生育,但在之后的几十年里,这一类情况飙升。如今,41%的母亲在孩子出生时属于未婚或离异状态,30岁以下的母亲中,这个比例甚至高达53%,而单身妈妈家庭中贫困的比例高达40%。 在政治层面,权利绝对化表现为党派政治“极化”趋势不断强化。越来越多的人认为,美国两党及其支持者都把自己的权利放在整个国家的利益之上,所以美国今天的政治版图是一张分裂的版图。2000年“9·11”的时候,美国两党曾出现过一次难得的共识,之后,党派又纷争不断,无法形成新的政治共识。哈佛学者玛丽·安·格伦顿在其《权利话语:穷途末路的政治言辞》一书中哀叹:美国是全世界权利种类最为繁多、权利信仰最为坚定的国家,但“美国式权利话语的生硬与直白、赐予权利时的挥霍无度、言过其实和绝对化、个人主义至上乃至褊狭,以及对个体、公民与集体责任的缄默”等等,导致了“权利的封闭性、权利拥有者的孤立性,以及社会责任感的匮乏”。中国人所秉持的权利与义务平衡,不同权利之间的平衡,代表的是一种基于常识的价值观念,也代表了人类社会应该走向的未来。更进一步说,不仅是权利和义务要平衡,而且不同的权利之间也要保证必要的互惠与合作。唯有这样,一个社会才能良性运行。 至于“程序是万能的”这种预设,这首先导致了西方政治制度的日益游戏化:西方民主演变成了以“游戏民主”为核心的程序民主,只要程序正确,谁上台都无所谓。在这个竞争日益激烈的世界上,这种“游戏民主”看来将越来越玩不转。 牛津学者斯泰恩·林根在其《魔鬼组成的民族》(Nation of Devils)一书中探讨了美国政治制度面临的程序困境,比方说,美国的“立法失控”的问题:各种利益集团的游说,使他们所代表的各种既得利益得到照顾,这导致美国国会通过的法案似乎越来越长。美国税法的长度,“已经从2001年的140万个单词增加到现在的380万个单词”。但如果美国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就需要修宪,而修宪就首先要通过一些程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换言之,改革方案由于程序原因而无法得到“民主的批准”,林根只能感叹:“你怎么能指望病人给病人看病呢?”一个法治社会反被自己僵化的法治程序所害,结果法治社会和程序正义变成了拒绝改革和保护落后的武器,而不是鼓励改革和推动创新的工具。一旦程序正义被当作正义的最高要求,一旦程序正义被绝对化,后果往往是程序非正义和结果非正义。 在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其他层面,程序困境也同样存在。经济学家陈平研究了在美国一项发明变成一个产业所要花费的时间,得出了如下的结论:虽然美国在创新和研发方面目前还走在世界前列,但是美国研发的新技术,从试验、投资、游说议会、修改有关的法律规章到生产和营销,平均周期为10年左右,相比之下,中国一般只需要20个月左右,也就是大约美国1/5的时间。所以现在不仅是美国的制造业流向了中国,而且美国的研发和试产也越来越多地转移到了中国,在中国试验和生产成功后,产品再返销到美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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