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山无名英雄纪念广场迎首个清明祭

37岁的滕会松没想到这个清明如此忙碌。她原本是西山国家森林公园一名普通内勤人员。此前这个公园跟清明祭奠之类的严肃活动没啥大关系。直到去年底，一座无名英雄纪念广场落成——尘封60年的一段历史就此翻开。

从那一天开始，滕会松成了一名讲解员，一下子忙碌起来：“今年清明是广场落成后的头一个清明节，预约参观讲解的电话接不过来，全排满了。其实，打广场一落成，瞻仰的市民就络绎不绝，平时都有散客来献花——这段历史太触目惊心了！”

讲解词没提“余则成”

2013年末，在北京西山，一座无名英雄纪念广场建成，用以纪念上世纪50年代在台湾牺牲的中共地下工作者，这是官方第一次以纪念广场的形式，公开纪念那段曾经秘而不宣的历史。

根据碑文介绍，1949年大约有1500名“大陆红色特工”乔装成难民、小贩、商人、败军，混入数以百万计迁台大军中，揭开了两岸情报战的序幕。由于叛徒出卖，超过1100名地下党员被国民党当局处死，其中包括著名的“密使1号”吴石——时任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

周总理在弥留之际曾说，中共在台湾有两个老朋友不应被忘记，一是张学良，一是吴石。去年广场落成时，不少报道都提到——吴石就是电视剧《潜伏》主人公“余则成”的原型之一。

广场上竖立着吴石和与他一起牺牲的陈宝仓、朱枫、聂曦的肖像，这四人就是震惊两岸的“共谍案”主角。其他烈士的英名则刻在墙壁上，阴文素镌，若隐若现。很多来参观的市民都会抱怨：“英雄的名字刻得太浅了，不好认。”滕会松就会不厌其烦地告诉大家：“这既体现了隐蔽战线的斗争特质，也彰显了烈士们淡泊名利的高尚品格。您看墙壁上还有许多留白和空格，是为了以后发现新的英烈名字可以随时增补上去。”

无名烈士广场由解放军总政治部联络部建设，讲解词却是喜欢历史的滕会松根据史料自己写的。北京晨报记者采访的当天正赶上民革中央机关的部分党员来瞻仰英烈。半个小时的讲解中，滕会松并没有提到“余则成”三个字。她解释说：“因为吴石到底是不是原型之一，我没有找到确切的资料，讲历史不能胡说。”而《潜伏》作者龙一也表示，余则成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是通过研究大量的地下工作者的工作和生活提炼出的典型人物。

83岁女儿整装深鞠躬

3月中旬，陈宝仓烈士83岁的女儿来到广场悼念英烈。“老人的衣着已经很整齐了，但她依然对着父亲的肖像整了整装，然后深深一鞠躬，看到这一幕我流泪了”。

父女阴阳两隔60载，滕会松说，那一刻她深深理解了纪念碑铭文所言“别亲离子而赴水火，易面事敌而求大同”的含义。由于隐姓埋名且牺牲于台湾，一直以来，这些人的故事不为人知。经几十年的查找，才搜集到846个名字。

据陈将军女儿介绍，陈宝仓1900年出生在北京，23岁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45岁负责主持了中美盟军接受日军投降仪式；49岁任国民党国防部中将高参，受中共指派赴台；1950年因“吴石案”暴露身份，6月与吴石、朱枫和聂曦在台北就义。彼时陈将军的妻女在香港，有好心人根据衣服和旧伤找回遗体并火化。7月，女儿的一位台湾同学乘船将骨灰送往香港。快要抵达时，由于没有搞到入港证，情急之下，她将骨灰绑在身上，跳入大海，偷渡登岸。当陈家人拿到骨灰时，里面还是潮的。“文革”时陈将军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的墓地因碑后没有篆刻任何文字得以无损。

与陈家人相比，更多的“余则成”们没有留下骨灰。道阻且长，怀念不易，致敬亦难。无名英雄纪念广场的建设弥补了这一缺憾。它建于半山腰，坐北朝南，可俯瞰整个北京城。从东方升起的第一缕太阳会照耀在英烈们的雕像和名字上。山下的草地上，人们悠然地搭着帐篷，狗和孩子一起奔跑欢笑，享受着浓郁的春日时光。滕会松说：“这些英雄‘或成或败，或囚或殁，人不知之，乃至陨后无名。’这一刻，这些‘陨后无名’的人终于可以不在为祖国担忧了。”晨报首席记者 崔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