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乌龙”酿跳楼悲剧 谁来告诉孩子说"我没偷"

因被怀疑偷窃老师的2000多元钱，广东江门的小学五年级女生小吴跳楼以证清白，所幸暂无生命危险，警方事后调查证实小吴并无盗窃行为，“失窃”实为老师忘记放钱位置。记者赶赴当地调查发现，小吴目前尚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治疗，涉事老师已被停职，校长主动提出引咎辞职，行政问责处理程序仍在进行中，然而此事引发的风波远未平息，老师、学校该承担何种责任并无定论，学校生命、安全、挫折抗压教育的缺失，引发各界反思。

失窃“乌龙”导致学生跳楼证“清白”

17日下午，阴雨湿冷。江门市人民医院12楼重症监护室门外，吴妈妈杵着拐杖，缓缓移步。尽管一门之隔，她与病房内的女儿小吴却不能相见，“事发以来我都没见过女儿，只能偶尔通过监控视频看一下”。

今年10岁的小吴是江门市江海区江南小学五年级学生，11日下午5时16分左右，她从教学楼五楼一跃坠落，只是为一项“莫须有”的怀疑“自证清白”。

事情的起因却竟是其音乐老师“自导”的失窃“乌龙”。据江海区公安分局通报，10日下午音乐课上，老师谭某安排小吴到办公室拿歌谱，放学后发现在办公桌左手抽屉最下面一格里存放的约16000元现金少了2000多元；第二天，学校调查怀疑小吴偷了钱并报警，然而当晚11时30分许，谭某却发现“被盗”的现金放在其左手抽屉最上面一层。警方调查证实，小吴不存在盗窃行为。

“应该是由于其疏忽大意，没记起是和其它14000多元现金分开放的，所以误报了警。”谭某向警方表示。

这一疏忽酿成的恶果难以挽回。据江门市人民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荣永璋介绍，小吴伤情严重，全身多处骨折，尽管治疗后肺部、腹部、下肢情况都有好转，右手也可以活动，但需受伤较重的骨盆稳定后才能手术，而且“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征得医生和吴妈妈同意后，记者从监控视频看到，小吴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不时喊疼，当医护人员帮助挪身时，更痛苦不堪地大叫。

“女儿上午在电话里哭着和我说，幸亏当时是脚先着地，如果是头先着地，肯定就没命了。”吴妈妈告诉记者，最怕的就是女儿留下后遗症，她和丈夫都是残疾人，“女儿不能和我一样，靠拐杖过一辈子”。

涉事老师该当何责？派出所说是“自杀”？

当地通报说，事发学校“在工作方面有过错”，对事件“要负起相应责任”，直接责任老师已被停职，该校校长16日主动提出引咎辞职，江海区教育局已成立调查小组，行政问责处理程序仍在进行中。

然而事过近一周，涉事校方和老师究竟承担何种责任，当地并无定论。

记者注意到，在警方通报中，学校在11日11时许第一次报警之前，就已自行进行调查，并怀疑小吴盗窃，找她进行了解，而警方当时未发现可疑情况，也未发现小吴有盗窃行为。

没有通知家长，擅自对未成年人进行当众“调查”已属侵权违规，但更严重的是，在警方调查都未认定的情况下，吴妈妈说，当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后，小吴仍被班主任刘某和谭某“关在办公室盘问”，中午刘某有电话告知要“留堂”，但未回答原因，下午5时左右更在电话里直接说，“你女儿偷了2000块钱”，然而没等她赶到学校，悲剧已经发生。

吴妈妈说，小吴告诉她，当时老师说承认了就没事，就以为承认了就可以回家，不会告诉家长，于是违心承认，没想到学校反而报警，很害怕要坐牢，才想到以跳楼“证明清白”，“女儿说从小到大没一个人这么逼过她，逼得顶不住了”。

有江南小学的学生告诉记者，在跳楼发生之前，自己对小吴偷钱的消息就有所耳闻。吴妈妈认为，学校、老师没告知家长就调查认定女儿盗窃，导致跳楼，要承担法律责任。当地也有市民表示，学校和老师的行为不仅仅是违反工作规定，更涉嫌诽谤名誉、非法限制未成年人自由。

广东广信君达律师事务所律师陈慧婷认为，未成年人心理发育并未成熟，对外界刺激的承受能力有限，学校没有及时通知家长，使得熟悉小吴个人情况的家长没有机会对其及时进行引导和教育，丧失了避免悲剧发生的可能；小吴从学校五楼坠下，说明该校的建筑及其有关设施不符合管理和保护义务的要求，该校未尽合理的安全保障义务，涉事老师在履行职责过程中也存在违反工作要求、操作规程、职业道德的行为，因此学校和老师在此次事故中有明显过错，其行为是本次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应当依法承担主要的赔偿责任。

但记者了解到，当地并未对涉事老师的刑事责任开展立案调查。江南派出所副所长石光涛说，小吴是自杀，因此目前并不涉及刑事案件，学校和老师的具体责任，由教育部门调查认定；而学生在校时，老师代为履行部分监护人责任，“监护人了解情况，不好说是非法拘禁，家长也没有向我们报案”，而是否涉及诽谤或侵犯名誉，也需要监护人报案或提起诉讼。

谁来告诉孩子理直气壮地证明清白？

记者17日到江南小学采访时，有正在等待学校开门的小学三年级学生告诉记者，听说那个吴同学学习很差，老师才会首先怀疑她，事件发生后，老师安排我们不要再聊吴同学的事情，也着重讲了一些心理辅导的东西，但此前没有专门的心理课讲过这些东西。还有一名学生家长也表示，听小孩讲那个小吴平时学习等方面不是很好，可能这样比较容易引起老师的怀疑，老师处理的方式确实也不太妥当，不过自己孩子成绩好，不担心这些问题。

“学生还在一个人生观、价值观的塑造期，在受到无端怀疑后，以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来获得清白。”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说，学校和家长不应该只关注孩子的学习成绩，更应培养孩子健全的人格的一部分，特别是遇到委屈的抗挫能力，理直气壮地维权，而不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为什么孩子在老师面前受到委屈的时候，不敢反抗，不敢理直气壮地说“我没偷”，也许是教育更应反思的问题。 (“中国网事”记者邱明　冯璐)